第四章 瞬息光阴-《许你一世温柔:叶落无心作品精选集》


    第(2/3)页

    她刚才已看出他手下留情,才会让孟漫有机可乘,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解释那种无所谓的事情,只能随口应着。

    夜风吹在他湿透的衣服上,他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他颤抖着说:“好冷,我能抱你一下吗?”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伸手抱住他毫无温度的身体,这样凄冷的雨夜,她不介意用身体去温暖他的冰冷,“好点了吗?”

    他点头,指尖犹豫着探至她的腰际,轻轻环住。他的身体分明很冷,手心却是滚烫的,贴着她湿透的衣衫,一阵阵陌生的热流在相亲的肌肤间蔓延。

    荒山野岭,衣衫不整,她不禁有些害怕,尤其是当宇文楚天托起她的脸时,她在他迷离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男人最原始的炽热。

    他说:“我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不该住进兰侯府,不该接近你,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我又让你伤心了。”

    她被他的话弄蒙了,一时忘了拒绝,也忘了反抗,懵然地看着他的唇越来越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不稳而微弱。从没有男人离她如此近,至少她的记忆中没有过,她完全不知所措。直到温润的唇落在她的唇角,由浅入深的吻令她的头脑轰然炸开般,支离破碎,一片混沌。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吻了她,那是男人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才会做的事!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他为什么会这么对她,而她又为什么没有反抗,他已强势地抱紧她,压在她身上的力量大得让她承受不住地向后倾倒。他的身躯顺势压在她身上,将她囚禁于他的胸膛与地面之间,手指顺着她的肩膀抚过她冰冷颤抖的心口。他越吻越深情,越吻越炽热,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吞下去……

    而她竟不排斥这种肌肤之亲,相反,她的身体仿佛被征服了一般,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着他永远这么拥抱着她,不要放开。

    雨仍未停歇,风卷来的几滴打落在炽热的身上,更显冰冷。

    他的吻越来越乱,甚至扯开她的衣襟,薄唇和指尖顺着她的肩头徐徐下行,这样的举动显然不再是发乎情止乎礼,而是要满足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眼前突然晃过浣泠和萧潜的影子,她猛地一惊,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惶然,她急忙推他:“不!不可以!宇文楚天,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捉住她挣扎的手,固定于身侧,如梦中呓语道:“反正我错了那么多次,也不在乎再错一次……”

    这句话如倾盆冷雨倾泻而下,瞬间浇熄了她如梦如幻的火热。

    “错了那么多次,不在乎再错一次?”她瞬间会聚灵力,一把推开他,“宇文楚天,你这算什么意思?”

    她凄厉的质问声也令他如梦初醒般退后,他摇摇头,满眼悔恨:“对不起,我把你当成……”

    他似乎想解释,然而这解释无异于在累累血痕上再多补一刀。

    “你……你把我当成了别人?”

    她怒极,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然后毫无尊严地拢好湿透的衣服遮掩身体,转身逃向大雨里。

    他紧跟着追了过来,从背后抱住她的腰:“不,你不能走,就算要走也等天亮了、雨停了再走!”

    疾冷的雨水浇熄了身上的炙热,也让她骤然冷静,她回头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倾泻的大雨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双臂不舍的力道。

    她想问他:你把我当成了谁?什么叫作“错过那么多次,不在乎再错一次”?你曾很多次、对很多人做过这样的错事?而我只是“不在乎”的一次吗?

    流过脸颊的雨水变得滚烫,她哭了,她心痛了,她不甘心了,可此时此刻,她只能仰起头,努力用最平和的语气告诉他:“我不走,你是为我受伤的,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竹屋外,雨后的天空是水洗般的蓝。竹屋内,宇文楚天昏睡在青纱帐中。

    他还活着。

    幸好,大雨在天明前停歇,他中的曼陀罗毒消退了,她拖着他来到这个小村庄。幸好,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里住着一位如仙子般脱俗的女大夫,灵丹妙药一应俱全,她以最快的速度帮宇文楚天止住伤口的血,还留他养伤。

    竹窗半启,雨后芙蓉初绽,芳香拂来。浣沙坐在床前,看着他隽秀的眉峰紧锁,手指不由自主地抚平他的眉宇。昨晚的激情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时间去反应,去深思。此刻,当她静下心来,想起他们初见以来的点滴相处,她才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他萌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

    这种情感很复杂,有对他宏图抱负的欣赏,有对他人格品行的信任,有对他内心凄凉的同情,还有一丝莫名的依赖,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总希望有他在身边。

    这么多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不觉间深陷,所以他昨天吻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所以当她知道他认错了人,她才会羞愤至极,所以他抱住她,让她别走时,她忍下一切的委屈,没有离开。

    她是喜欢他的,只是她一直知道他是不能爱的男人,才不敢去正视,不敢去接受。

    “小尘……”宇文楚天半梦半醒中伸出手,想触摸什么。

    浣沙立刻抓住他的手:“你终于醒了,身上还疼吗?”

    宇文楚天睁开眼睛,撑着双臂勉强坐起身,打量一下周围雅致的陈设:“这是哪儿?”

    “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子,这里住着一位女大夫,她救了你。”

    宇文楚天又看向窗外,视线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一般,失神地望着外面的院落。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白衣胜雪的女子站在园中,雪白的纱衣罩着雪白的罗裙,腰间系着飘舞的缎带,一头墨发随意披散,只在鬓角处点缀着颗颗微小却又圆润的珍珠。

    浅浅朱唇,幽幽凝眸,淡淡风情,纤尘不染的芙蓉在她面前都显得低俗。她就是雪洛,那个救他性命的女大夫。

    浣沙忽然感觉胸口有点闷,干咳一声道:“倒是美人如玉,缥缈若仙,你也不用看得眼睛都不眨吧?”

    “唉,我……”

    他正欲说什么,雪洛莲步轻移,推门而入。

    “你醒了?”雪洛问。

    “嗯。”宇文楚天半倚在床上,眼光映着阳光,明暗难辨,“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浣沙惊得呆住,原来他们认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认识!

    看出两个人有千言万语要讲,浣沙起身退到旁边,给雪洛留出最有利于谈话的位置。雪洛也没客气,走到床边,道:“很好。我住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很清静。”

    “你为何要住在这里?若是为了躲我,你住在苍梧渊也是一样,我绝不会打扰你。”

    雪洛忽然笑了,似乎听见一句很可笑的话:“你以为我住在这里是为了躲你吗?宇文楚天,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作多情?我们之间早就过去了,要不是小尘跑来求我救你,我早已想不起你是谁了。”

    听见雪洛说想不起他,浣沙仔细观察宇文楚天的反应。她记得他说过:他此心只付一人,而那女子已然忘记他,难道那女子便是眼前这个仙子般洁净无瑕的雪洛?有可能,很有可能。

    宇文楚天被噎得哑口无言,半晌才牵出一抹苦笑:“她不是小尘,她是兰侯府的大小姐。”

    “什么?她分明是……”

    “我确实不是落尘姑娘。”浣沙轻轻欠身,前面她插不上话,现在提到她了,她便不得不插一句,“小女兰浣沙,初次见雪洛姑娘,多有唐突,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雪洛看看她,又看看宇文楚天,眼中明显流露出“你们两个在跟我玩什么花样”的疑惑,但她终忍住没多问,点头道:“是我眼拙,认错了人,抱歉!”

    “无妨,宇文公子也认错过,大概是我和落尘姑娘太像了……”

    雪洛和宇文楚天相视一眼,别有深意。浣沙见状,故意看看窗外,笑道,“外面天气不错,你们聊吧,我去外面走走。”

    浣沙走出门外,对着新鲜的空气长长吸了口气,心口才没那么憋闷。坐在窗前的树下,她撩起衣袖看看手臂的累累伤痕,再低头看看一双惨不忍睹的脚,倒是不痛,只有些心酸。心酸过后,她又不自觉汇聚心神,聆听房内的声音。

    “小尘呢?她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雪洛问道。

    问到小尘,宇文楚天顿时剧咳不止,那咳声让浣沙不禁担心他会把五脏六腑咳出来。

    “好了,我不问了。为了她,你居然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我现在挺好的。”

    “挺好?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的真气受损,蛊虫入体,全身是伤,且内息至阴至寒,你这样下去……”

    “都是小毛病,无碍的。”

    雪洛还欲开口,宇文楚天轻咳一声,雪洛便不再多言:“你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熬药。”

    “等一下……麻烦你给兰小姐找件衣服,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又干了,一定很难受……还有,我看她手上有划伤,可能身上也有,你给她瞧瞧吧。”

    “你挺在意她的。”

    “嗯,因为她太像小尘了。”

    听见这句回答,浣沙再无力听下去,仰头对着碧蓝的天空,她怅然一笑。

    她早知道他对她所有的温情和守护,都源于她这张与宇文落尘相似的脸,可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期盼,希望这些时日的相处,他能感受到她与宇文落尘完全不同的内心世界,对她另眼相待,现在看来,她的确是自作多情了。

    听到雪洛出门,浣沙忙躲到树后,雪洛走远才走出来。她本想继续呼吸新鲜空气,听房内传来宇文楚天淡淡的询问:“外面空气好吗?”

    “还行!”

    “我想喝口水。”

    她瞥了一眼走远的雪洛,走进房间,倒了杯水坐回他的床前:“你和雪洛姑娘以前认识?而且好像还很熟。”

    他喝了水,道:“嗯,她的父亲曾对我有恩,我答应过会一生照顾她。”

    “看来你照顾得不太好。”

    “我向来不会照顾女人。”

    “不会?你太谦虚了,我看你挺会照顾的,所以红颜知己才会遍布天下。昨天遇上个要杀你的,今天又遇上个救你的,话说,这么多女人你应付得来吗?”她在心里又补充一句,还有我这个“不在乎再错一次”的。

    他笑了,笑得特别无奈:“是有些麻烦。”

    “那也是你自己惹的。”

    他忽然盯着她看,像是看一个特别奇怪的人。她摸摸自己的脸,还有被雨水打乱的发髻:“为何这么看着我?”

    “你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她以前看不透他,畏他,惧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经历昨夜,她对他……剪不断,理还乱,心绪乱成一团,偏偏他又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不提,她却不能不问,于是她缓缓地说道:“昨晚,你中了曼陀罗的毒……”

    “嗯。”他点点头,仍以波澜不惊的语气道,“曼陀罗与火莲相生相克,我中了曼陀罗的毒便会产生幻觉,做些有违常理之事,而自己又不记得。所以昨夜若是我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还请兰小姐见谅!”

    他昨晚那么对她,现在居然如此轻松地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她咬牙切齿,才忍下再给他一个耳光的冲动。

    最后,她冷冷地笑笑:“不必担心,你昨晚什么都没做。”

    “……那就好!”

    这时,雪洛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裙进来,对她道:“兰小姐,我找了套衣裙给你,不知是否合身,你试试吧。”

    “哦,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随我来我房里试试吧。”

    “好!”她迫不及待地跟着雪洛离开,真有种永远不想再见他的冲动。

    雪洛的房间和她的人一样,纯白洁净,没有刻意的装点,自是清雅脱俗。浣沙脱下自己的衣裙,简单洗了下身子,身上的伤口被热水浸过,分外扎眼。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雪洛讶然,忙为她细心地探视了一遍伤口,“你这些伤口都是被划伤的,是昨晚扶他走路时弄的吧?”

    “嗯,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雪洛深深地看着她,又似乎不是在看她。

    “雪洛姑娘,你怎么了?”

    她忽然问:“你真的不是小尘?”

    “真的不是。”看雪洛质疑的眼神,她问,“我和落尘姑娘很像吗?”

    “是的,几乎一模一样。”

    “连言谈举止也像?”

    雪洛点点头:“连对他那份不顾一切的心,都一模一样。”

    浣沙无言良久:“哦,难怪他会把我当成妹妹。”

    雪洛还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只道:“今晚你睡我房里吧,我去客房睡。”

    想起雪洛的两间客房紧挨着,雪洛睡在客房一定可以更方便照顾宇文楚天,她省略了虚假的客套,大方地在雪洛的房间里住下。

    或许是适应不了新的环境,这一夜她又失眠了,闭上眼睛总会想起昨夜的吻,心烦意乱地辗转反侧了不知多少遍,她才恍惚睡着。梦中,她又见到那个为她受伤的男孩儿。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她看见了他的脸。尽管他的脸上都是鲜血,尽管他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但那完美的五官还是异常吸引人,是宇文楚天的脸……

    她受惊地猛坐了起来,全身都因为梦境的惊吓而颤抖。

    拭着额心的冷汗,她抬头看外面的天色,不经意瞥见半启的窗子不知何时又被关上。心中即将熄灭的火星如同遇到春风,骤然点燃,越烧越烈,她再也控制不住想见宇文楚天的冲动,穿好衣服走向他的房间。

    她刻意放轻了脚步,只想看看他是否安睡,不想吵醒他。却不想她刚走到院中,就见宇文楚天房间的灯亮着,竹窗上映着一双绰绰人影。

    她不敢再靠近,站在孤夜里看着房内暖暖的灯光,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谈得那么投机,想着想着,她竟无意中汇聚了灵力,听见里面的对话。

    宇文楚天道:“你还年轻,不能一生在这里隐居避世。”

    雪洛道:“我本来就无处可去,在哪里都一样。”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