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说来,反倒是我这个做天子的,颇有些对不起老丞相。” “——先帝在时,老丞相虽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也是在用中立的态度,来表明自己对储君的认可。” “但朕做了皇位之后,却因为《削藩策》一事,而同老丞相起了龃龉,更险些……” “唉~” “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朕对丞相,实在是有些愧疚……” 说到这次,天子启才终是展颜一笑,略带自嘲道:“便是这份愧疚,才让朕方才失了仪态。” “便是出于这份愧疚,朕才会对丞相那般不舍……” 听出天子启此言,是在为自己方才的失态做辩解,周仁也不疑有他,只含笑低下头去。 又默然把脉片刻,才终于将手收回。 强自压下眼底的哀愁,颇有些刻意的转移话题道:“如此说来,故安侯对长公子,也是类似的态度?”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天子启显然了然于胸。 感觉到周仁极为刻意的在将话题岔开,天子启也不拆穿,顺着话头便接了下去。 “不算是。” “——老丞相,被朕伤透了心。” “如果说先帝年间,老丞相是以沉默,来表达对储君太子的支持,那现如今,丞相就是真的不想掺和储君太子的事。” “荣那小子对此,当也是了然于胸,所以过去这两年,才会和老丞相不相往来。” “只不过,老丞相都要乞骸骨了,却仍旧没有哪怕一个字,提到储君太子的事——这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至少老丞相认为,朕在册立储君一事上,不会有任何不妥……” ··· 天子启、周仁二人,分明是在如老友般闲聊; 但在天子启这最后一句话道出口之后,原本还‘相谈甚欢’的君臣二人,却莫名沉默了下去。 天子启身前,周仁正低着头,连续做着深呼吸,却也还是没能阻止眼眶泛红。 而在御榻之上,天子启却面带沧桑的笑着,还不忘眼带安抚的对周仁点点头。 终于,周仁还是忍不住心中悲痛,拱起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天子启自然地一摆手,将周仁赶到嘴边的话又尽数压了回去。 “朕知道。” “朕都知道。” “卿想说什么,朕也知道……” 说着,天子启便笑着再点点头,旋即便叹息着正过身,哼唧着再御榻上平躺了下来。 躺下身,长呼一口气; 接下来的谈话中,郎中令周仁,便也不再是医者的身份了。 “袁盎的事儿,查清楚了?” 说起正事,周仁也是赶忙调整好情绪,尽可能平复下心情,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 见天子启躺在榻上一摆手,一副‘朕不想看,卿说给我听’的架势,周仁也没忘将竹简放上御案。 “袁盎、刘通二人带着使团,抵达叛军大营之后,德侯刘通第一时间便从了贼。” “袁盎则是被刘濞许以‘吴车骑将军’的职务,却并没有接受,从而被刘濞囚禁在了后营,派了一名都尉率兵五百看押。” “不料这个校尉,是袁盎任吴国相期间的从史,得过袁盎的恩惠。” “——据袁盎所说,是这从史私通袁盎的婢妾,事发后畏罪潜逃。” “袁盎亲自去追,追到了这个从史,非但没有处罚他,反而还将那个婢妾送给了这个从史,并仍旧做袁盎的从史。” ··· “此番出使,袁盎被刘濞派人囚禁后,这个从史便念在袁盎当年的恩德,变卖了随身财物买来酒水,灌醉了看押袁盎的士兵,割开营帐放走了袁盎。” “袁盎独自逃出敌营,步行一夜,终于碰到了梁国的轻骑斥候,遂借马逃离。” 在聊正事的时候,周仁便不再是那慈眉善目的医者,而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 尤其是在向天子启做情报汇总的时候,周仁更是会化身为坊间传闻那般:音冷刺骨,面挂寒霜,眸不见悲喜,语不闻哀乐。 御榻上的天子启却是莫名轻松,听周仁汇报完袁盎此番出使,却从叛军大营侥幸活着逃回来的大致过程,面上更是涌现出阵阵笑意。 只是开口说出的话,却比周仁那‘挂着寒霜’的面庞,都还要让人心底发寒…… “好一个袁丝;” “在长安,朝野内外无人不念着他的好,到了郡县地方,也有不知多少人自发送来米粮酒肉,只为一睹‘名士’真容。” “怎到了叛军大营,都能碰上愿意冒着性命之忧,放其逃命的故旧?” 对天子启这一问,周仁一言不发。 袁盎和晁错这两个死对头,不单是彼此关系恶劣,就连性格,都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晁错出身于法家,又是先帝安车驷马征辟的《尚书》博士,极为倨傲! 对于想要和自己交好的人,晁错非但不屑于与‘庸人为伍’,更是会指责这些人蝇营狗苟,实在是最地道不过的五蠢! 而袁盎却截然相反,极其喜欢交朋友。 在长安,袁盎的府邸从不关闭正门,凡是登门拜访的,不问缘由、来历,都会被下人们迎入府中。 想住下,侧院的客房随便挑,想住多久住多久; 不想住了,人家好吃好喝欢送不说,临走还给你塞盘缠。 想要登门拜访袁盎,无论是官员豪族,还是落魄文士,都会被迎入府内暂且住下,袁盎怎么都会抽出空见上一面。 至于送姬妾美人之类,那就更是常规操作了。 以至于当下,几乎是整个关中三辅,都无人不知‘豪侠袁盎’这个名号;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