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说难定点,就是自视甚高,不把叛军放在眼里! 那日不就是? 区区三百兵马,就敢冲进吴楚十数万大军之中,愣是从外向内杀进了吴楚叛军在睢阳设下的封锁圈! 但程不识念在年纪相仿、地位齐平,给李广留些体面,周亚夫却不会这么好心。 真要说起来,周亚夫这张嘴,可是尽得乃父:绛武侯周勃真传——主打一个‘我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 “李骁骑,与其说是将,倒不如说是个兵。” “——一个十分骁勇,能让每一个将军都向往不已,恨不能据为己有的先锋悍卒!” “但作为将官,无论是战阵、谋略,亦或是临敌应变,李骁骑,都完全没有一个将军的样子。” ··· “作为将军,首先要做的,是对麾下将士的性命负责。” “在完成既定战略的基础上,以尽可能保全有生战力、尽可能降低本方伤亡的前提下,对敌军造成更大的打击——这,才是一个将军该做的事。” “——做伍长,要让手底下的四个人相互照应,再尽可能多杀两三个敌卒;” “做什长,则要顾全左、右两伍,时刻指挥两伍互相掩护,以避免伤亡。” “做屯长、曲侯,要维持这百十人的阵型,不能被敌人冲散,更不能前后脱节;” “做队率司马,更要带领麾下的五百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绝不能落入敌人的包围——甚至哪怕是半包围之中。” 如是说着,周亚夫面上,只不由带上了一抹本能的倨傲之色。 但对这些许倨傲,如今天下,却绝对不会有人生出哪怕半点不喜。 ——人家有这个本事。 甚至可以说:绛侯周亚夫,几乎是如今汉家,最有资格说这些话、最有资格评价一个将官是否合格,乃至最有资格为‘将军应该是什么样’制定标准的人。 很显然,程不识对此也深感认同。 若非是在军营内,程不识怕是恨不能一手持卷,一手执笔,将周亚夫这段话一字一句记下来。 即便眼下没有笔墨,程不识也是竖耳聆听,努力将这番话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见程不识‘学习态度’这么好,周亚夫自也就不免再多说两句。 “凡善战者,多无赫赫之功。” “——这并不是说,会打仗的将军很难立下功勋。” “而是说:真正会打仗的将军,不会让麾下将士打没有把握的仗,而是会始终保证本方处于优势地位。” “以优敌劣,以强敌弱,水到渠成的战胜对方,自然就是‘无赫赫之功’了。” “反之,那些以劣胜优、以弱胜强,立下‘赫赫之功’的将军,不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如此,便是在拿麾下将士的性命,去赌一个很小的可能性。” “——赌赢了,自然是巨鹿之下破釜沉舟的项羽;” “可若是赌输了,麾下战死的将士,可并非写在战报内的一串数字,而是一户户农人家中失去的顶梁柱、一个个家庭失去赖以为继的庇护伞。” “于我汉家而言,更是动摇的国本……” ··· “项羽于巨鹿破釜沉舟,固然是享誉天下,但本身就是不得已而为之。” “将军让麾下将士,沦落到不得不破釜沉舟的境地,本身就已经是将军的过失——只是项羽用最终的胜利,弥补了这个过失而已。” “更多的人,只会因这个过失而‘累死三军’,绝无法如项羽那般,置之死地而后生。” “便是当年,淮阴侯背水一战,也是主动将自己逼入绝境,以诱敌出战——这是艺高人胆大。” “可古往今来,又有几个胆大的人,能具备淮阴侯那样的才略呢?” “更多的人,都不过是置之死地而‘不能后生’,便真的带着麾下将帅赴死罢了……” 说到这里,周亚夫缓缓将手肘撑在了瞭远台外沿的竹制护栏上,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望向睢阳方向的目光,也是说不清的无奈和遗憾。 “骁骑都尉李广,如果愿意多读几本兵书,主动去做一个‘善战之将’,而不是冲锋陷阵的‘悍勇之卒’,其日后前途,当也是不可限量的。” “只此人自恃才高,不屑于兵法方略,只凭一腔孤勇,就总想身先士卒,将敌军一举冲散。” “——李广有没有淮阴侯、项羽那样的才能,还未可知;” “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勇气,李广显然是有的。” “只是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非要无端放弃,转而将麾下将士置于险境,硬图‘置之死地而后生’……” “于宗庙、社稷而言,这样的将领,实在是灾难……” 听闻周亚夫这一番半带遗憾和唏嘘,又隐约带着些愠怒的评价,程不识也不由沉默了下来。 真要说起来,程不识和李广二人,其实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只是先帝十四年那场汉匈大战后,世人皆只知‘陇右飞虎’李广的名号,却鲜少有认知同样出生在边地、同样在那一战立下武勋,与李广一同受任为中郎的雁门程不识。 无论是朝堂内外,还是长安军中,人们都只会提起李广有万夫不当之勇,却根本不会提‘同年兵’程不识,也同样是不可小觑的将军胚子。 这让过去的程不识都不免心生疑虑:难道我真是错的吗? 难道李广当真是天资卓绝,而我程不识,却是个只知道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一点才华都没有的‘庸人’之才?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