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父皇,才是汉家的天-《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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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ook chapter list     孝景皇帝二年秋八月,彗星出东北;

    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二尺;

    荧惑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间;

    岁星逆行天廷中……

    前世,在太史令司马迁所著《史记·孝景本纪》中看到这段记载,刘荣还曾专门去翻阅过资料,试图弄明白这段记载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

    但当刘荣身处这个时代,亲身经历过后,也还是不得不承认:史书上记载的寥寥数字,实在是太过于冰冷,也太过于晦涩难懂……

    ——天子启新元二年,秋八月初五,吴王刘濞于都城广陵城西城楼,杀天使以祭旗,尽发吴地民男数十万,举兵谋乱!

    短短三日之后,楚王刘戊于彭城处决长安天使,旋即血洗国中不愿反叛、忠于长安的重臣、将官!

    叛乱爆发仅七日,几乎是战报送到长安的同时,吴楚二国兵马便已经汇合,吴楚联军主力正式完成整编!

    也恰恰是在这般紧要关头,天公不作美……

    “又是彗星东出,又是荧惑、岁星逆行……”

    “再加上个受了雨雹之灾的衡山国……”

    “呼~”

    “父皇此刻,当已是焦头烂额了吧……”

    未央宫内,一处不知名的楼阙之上,刘荣负手立于护栏内,遥望向宣室殿的方向。

    吴楚乱起的消息,是昨日送进长安的。

    与‘吴楚之乱爆发’一同送到天子启御案之上的,则是那一连串扎堆出现的异常天象。

    此刻,未央宫外,已经挤满了等候接见的百官朝臣,以及军中将帅。

    只是这些人——尤其是朝臣的眉宇间,无不笼罩着层层叠叠的阴云。

    天象示警!

    星辰逆行!

    天降雨雹!

    偏偏还都是在吴王刘濞举兵之后,几乎是在一两天之内扎堆出现!

    搞得刘荣这个无神论者,都不知该说是当今天子启太过倒霉,还是那吴王刘濞运气太好了。

    但和刘荣这个后世来客相比,本就身处这个时代,信奉鬼神之说,甚至坚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的人,却是无法像刘荣这般淡定了……

    “朝中百官贵戚、功侯将官,差不多都已经入了宫,于宣室外等候父皇召见。”

    “但从昨日晚间,太史令进了宣室,便到现在都没有再出来。”

    “想来此刻,父皇当还是在同太史令,探讨这异常天象……”

    思虑间,身后传来二弟刘德满是沉重的语调,惹得刘荣不由稍侧过身;

    却见身后,二弟刘德、三弟刘淤,以及许久不见的四弟刘余,此刻都是一副活见鬼的严峻面容,神情说不出的沉重。

    老二刘德、老四刘余还好些——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也总还能保持淡定;

    至于老三刘淤,已经是吓的六神无主,木木的发着呆,时不时又惊恐的干咽一下唾沫,旋即将期待的目光,撒向大哥刘荣。

    ——刘淤当然知道,在鬼神之力面前,纵是一向无所不能的大哥,也同样如瀚海浮尘般渺小。

    但此刻,唯一能给这位皇三子带来些许安全感的,便只有大哥那张处变不惊,始终带着淡定从容的面庞了……

    “唉~”

    “可怜夜半,虚前席。”

    “不问苍生……”

    感怀唏嘘间,刘荣终还是适时住了口,没将那极犯忌讳的三个字说出来。

    负手遥望向未央宫外,盯着那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不时焦急的交头接耳的人群;

    不知过了多久,才冷不丁再开口道:“丞相呢?”

    “吴楚乱起,丞相,也该到了入宫请见的时候才是?”

    听闻此问,公子刘德本就凝重的面容,只当即再添一分严峻。

    “今日一大早,丞相便被皇祖母召去了长乐。”

    “想来,是皇祖母也让那天象之异乱了心智,便寻丞相兴师问罪了……”

    闻言,刘荣只悠悠又是一声长叹,唉声叹气间,却再也没了开口的打算。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人们极重名誉,一旦认为自己蒙受了耻辱,便会毫不迟疑的自我了断!

    人们敬畏鬼神,一旦发现神明疑似是在警醒自己,便会立刻停止正在做的事,并再三祈求神明的宽恕。

    同样的:在这个时代,皇帝和丞相——尤其是丞相,几乎就是个超大容量的多功能垃圾桶。

    无论天底下发生了什么事,屎盆子都可以往提领百官、佐治天下的丞相头顶上扣。

    ——要不是你这个丞相没治理好天下,上天又怎会降下天罚以示警?!

    甚至就连太后——连窦太后那样历经沉浮,见贯了大场面的长者,似乎都难免会在这天象示警所带来的惊慌之中,将惊惧的情绪,悉数宣泄在丞相申屠嘉身上……

    “我去趟宣室。”

    “——父皇,不能再继续耽误时间了。”

    “朝堂也不能再这么虚度时光,平白让刘濞、刘戊的吴楚叛军抢占先机。”

    目光直勾勾锁定在宣室殿,刘荣终如是道出一语,旋即便回过身,望向四弟刘余那写满慌乱的面容。

    自去年夏天,梁王刘武入朝时起,刘荣和这个口吃的四弟,就几乎没再有过私下交流。

    便是彼此相见,也大都是宫宴、祭祀之类的正式场合;

    像今日这般私下交流、沟通,却是一次都没有。

    为了立好自己‘众叛亲离’,众兄弟作鸟兽散的人设,刘荣在过去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也都不曾和除了三弟刘淤以外的弟弟们,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甚至就连二弟刘德,哪怕已经从梁王府重新搬回了凤凰殿,刘荣也出于‘为免隔墙有耳’的考虑,并没有太过频繁的交流、接触。

    万一东宫窦太后,对天子启‘与立梁王’的非正式承诺有所察觉呢?

    万一梁王刘武得了消息,导致睢阳不稳呢?

    直到今日,四弟刘余既没有预想派人告知,也没有派某个弟弟来询问——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这楼阙,来到了刘荣的身旁。

    刘荣很清楚:这位四弟,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自己说,才会这么突兀的亲自前来。

    被刘荣轻飘飘看了一眼,刘余也明白了刘荣的意思,当即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就备好的竹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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