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二章　天降喜讯2

    　　1.

    　　6月1日星期一，是“六一”国际儿童节。

    　　按照惯例，户山镇各小学上午要各自举行庆祝活动，学生们要登台表演精心准备多日的节目，下午学生在老师的指导下自由活动；老师们也可以借机轻松一下，一整天可以不上课，中午或者晚上学校里还会组织老师们去饭店聚一餐，学校附近没有饭店的，校长也会安排教师去购买一些鸡鸭鱼肉等下酒菜，让老师们自己动手在学校小食堂里做，倒也别有一番风味；条件好一点的学校，在聚餐之后还会给老师们买一点节日的礼品，礼物不在多少，或一个水杯，或两条毛巾、两块香皂，主要是为了营造一种欢乐愉快的氛围。

    　　这里所说的“条件”，其实就是看每一所学校“六一儿童节”期间“化缘”的多少。这些学校“化缘”的对象包括学校的协同办学单位和助学单位，譬如学区小学招生范围内所辖各村庄、学校辖区招生范围内的公司、厂矿企业等，只要学校发了请柬，这些村庄和企业都是必须要掏腰包的，要不然以后村里或者企业里有什么事情求着学校，校长会百般刁难。这些单位给的钱也没有标准，有的一百有的二百，碰上慷慨的主儿，一次就能给个千儿八百的。当然，学校的邀请对象里面也包括一些土豪和大款，邀请土豪和大款靠的是学校校长的个人魅力，也就是说要看学校校长和这些土豪大款们有没有个人交情，交情到了人自然就来了，人来了，钱自然也就来了。因受经济条件的制约，户山镇的土豪大款比较少，像春天的两个连襟开工厂的马天祥和开饭店的程兵，往往都在被邀请之列，而这些所谓的土豪大款也非常乐意参加这种场合，拿上一二百块钱就能有一次在主席台上露脸的机会，可以人五人六的坐在台子上接受小学生们的敬礼和祝福，接受台下老师们的瞩目和仰视，对他们来说就是莫大的光荣和幸福。也有些人缘比较好的大款土豪，一次就能收到七八张请柬，碍于面子又不能不去，有轿车的还好，开上车很快就可以转一圈，然后选择一家条件比较好的学校在那边吃午宴。没有轿车的可就惨了，要一大早骑上个破摩托车挨家学校转，每家放下一个红包，喝一杯茶水，说几句客气话，然后急匆匆赶往下一个学校，午宴也没得选，在哪里赶上就在哪里吃，想想也确实有点可怜。

    　　学校里每年“六一”儿童节和“教师节”收到的这些“化缘”资金，由于缺少有效的监管，也就成了各学校腐败的滋生地，校长们的吃吃喝喝，老师们的隐形福利，大都从这里面支出。其实，每年这笔钱能收多少，又是怎么花出去的，普通老师根本不知道，这些钱全部都由学校校长和学校会计掌控，是名副其实的“小金库”，原户山镇中心小学校长刘泽才不就是倒在这个上面的吗？这些手握实权的校长们，为了一己私利或一己私欲而葬送掉个人的大好前程，确实有点不值。

    　　2.

    　　每年“六一儿童节”的时候，身为户山镇教委主任和户山中学校长的钱进也会收到来自户山镇辖区内十所小学的请柬，而且每个学校送的请柬都是双份的。

    　　一开始的时候钱进也纳闷，为什么会是双份的呢？后来就有相熟的小学校长跟钱进开玩笑说，第一，教委办统辖镇内所有小学，孩子和老师们过节日，钱进作为教委办的最高领导总该表示一下吧？第二，各学区小学的老师们辛辛苦苦教育学生，最后都要把学生送到户山中学去让钱进坐收渔利，作为户山中学的“一把手”，钱进掏点钱也不为过吧？

    　　这么一说钱进倒乐了，不就是几千块钱的事情吗？我给不就行了吗？反正又不是掏我的腰包，花的是镇教委和户山中学的钱。钱的事情好说，可钱进一个人分身乏术啊。于是，又有人给钱进出主意，不如学学前教委主任赵志强的做法，到“六一”这天把户山中学校委会和教委办的教育干部都撒出去不就行了吗？每个学校派一个代表，刚刚好。

    　　于是，每年到了“六一”儿童节的那一天，除了值班人员，户山中学和教委办都见不到一个教育干部，每个教育干部一大早都要怀揣一个贰佰元的红包，按照钱进提前安排好的计划，骑上摩托车奔赴指定学校。

    　　当然，钱进每年也是要到下边学校去的，不过，他必须跟镇政府分管教育的副镇长徐文凯同行，徐文凯去哪里钱进就得去哪里，因为每年这个时候，徐文凯都要代表党委政府到基层学校表示慰问，有时候也带点钱或者文具作为礼品。而钱进作为户山镇教育系统的“当家人”，是必须要陪同的。

    　　今年徐文凯选择的户山镇中心小学，往年的时候，为了体现自己体恤民情，徐文凯也去其他偏远的村小或者学区小学跑过，但去过两三个学校之后徐文凯就再也不想下去了。路途远徐文凯倒不怕，反正有教委办派车一路跟随，徐文凯怕的是下去之后吃不好，他去的这些学校附近都没有饭店，中午的聚餐就只能是在学校食堂里进行，饭菜也是老师们动手做的，缺油少盐的，也就是凑合着填饱肚子罢了，哪里能做出饭店大厨的味道？这让徐文凯苦不堪言。

    　　钱进也赞同徐文凯今年选择户山镇中心小学，钱进考虑的倒不是吃喝问题，他考虑的是原校长刘泽才倒台之后，现代理校长一个人能不能撑住这么大一个局面的问题。毕竟，现任的代理校长是个女同志，要知道每年的“六一”或“教师节”中午的宴请可都是一场恶战，那些来学校送钱的主儿哪一个是善茬？酒力不好的校长两三个回合就会倒在了酒桌上。钱进想的是要和徐文凯一起来给户山镇中心小学压压场，钱进相信凭自己的酒力干趴下几个土豪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有徐文凯坐镇，谅那些村干部和土豪们也不敢做的太过火，毕竟徐文凯副镇长的职位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3.

    　　上午七点半，钱进和徐文凯一起乘坐镇政府的“金杯”大面包车去了户山镇中心小学，车后座上堆放着一些徐文凯从妻子那边用镇政府公款买来的给学生的笔记本、铅笔等节日慰问品。

    　　原定的“六一儿童节”庆祝仪式在八点钟正式开始，副镇长徐文凯和教委主任钱进都被学校安排了讲话，他们提前来也是为了熟悉一下稿子，避免仓促之中出错惹笑话。毕竟，每年的“六一”儿童节汇报演出，除了邀请的嘉宾和学校的师生之外，还有好多的村民围观，真要闹出笑话的话那笑话可就大了。

    　　钱进和徐文凯坐在校长室内各自一边喝茶一边熟悉着各自的讲话稿，七点四十五分，钱进的呼机突然“吱吱”响个不停，钱进一看是镇教委办的电话，连忙用校长室的座机回了过去。

    　　电话中传来了正在教委办值班的孙副主任焦急的声音，孙副主任告诉钱进，教育局通过电传和电话连着下了两遍通知，让钱进九点半之前带着写好的《户山镇教育系统人事改革方案》赶到教育局三楼会议室做专题汇报。

    　　钱进一听心中一喜，他盼望已久的喜讯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