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猪样年华-《朱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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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法去吧。”

    “小爷不去。”

    ……

    ……

    归元寺后园的一间厢房里面,一个老和尚,一个小赖皮正在做着世界上最没有营养的对话,不过似乎九四年的时候,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说话就是这种调调儿,那时候好象在争论什么“老衲不知”的问题。

    易天行如以往那般趴在蒲团之上,却没有如以往那般耍蛙泳的姿式,因为他这时候实在是有些忙。

    他左手拿着一个鸡腿在啃,右手在翻一本武侠小说,身上戴着一个自动按摩带,嘴里叼着一根燃着的香烟,脑袋前面是一杯红酒。

    看着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今天之所以来了归元寺,就是因为他一直害怕的那件事情——斌苦大师为赵大居士带话,这香港也回归了,宝岛那边演习也停了,佛祖舍利的出巡也应该开始了。

    斌苦大师断没想到这位护法当年答应的斩钉截铁,今天却开始玩起无赖,不由气的吹银胡子瞪佛眼,怒气冲冲。

    任他如何说着,易天行还是保持着那个惫赖至极的姿式,死也不肯答应往香港一行。

    于是乎,一老一少二人便不停地用乏味言语相互攻击,剑拔弩张,紧张局势一触即发。

    邹蕾蕾抱着已经快睡着的易朱走进厢房时,看见的便是这种古怪场景,她靠在门口感受着禅房里的那两股杀气,叹了口气,心想莫杀说易天行在打架……倒也不为错。

    “我来和他说吧。”她略带歉意地对斌苦大师说道。

    斌苦大师见她来了,微一合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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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墨水湖畔的小书店,将易朱抱进屋睡了,二人走到天井里的那棵大树下坐着。

    一样的月光,不一样的心境。

    “这一年里,你到底是怎么了?”邹蕾蕾拔掉他的耳机,里面传来彭佳慧挺吓人的大嗓门。

    易天行忽然说道:“蕾蕾啊,我们去意大利玩吧。”

    “啊?”

    他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我们去威尼斯坐坐刚朵拉,去罗马伸手喂石头嘴巴,应该很有意思,啊……多浪漫的旅程!”

    刻意的转话题被邹蕾蕾打断,她盯着他的双眼轻声说道:“你已经瞎整了一年了!”

    平时不发威的女生,偶尔严寒一下下,效果是异常的好。

    易天行愣了一愣,不离手的红酒搁在了地上,苦笑了一笑。

    自从从藏省那次回来之后,蕾蕾便发现,易天行整个人的姓情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还是如往常一样嬉笑怒骂着,但总感觉他眸子里杂着许多忧心不安,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恐惧。

    这一年里,他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没做,易朱也没怎么管,老祖宗的后园也去的少了。叶相僧每天忙着照看书店,去医院说佛,去扶老婆婆过马路,他却什么忙也不帮,鹏飞工贸?六处?那更是他绝对懒得接触的地方。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基本上只做四件事情。

    吃饭睡觉玩耍加谈恋爱。

    吃饭吃遍了省城所有的大饭店,各式名菜从头到尾吃了一转,天目湖的鱼头,南边运来的天九翅泡稀饭,东边送来的台湾果子,吃了一个够,反正他有钱;

    也喝酒,白的只喝五粮液,红的只喝蒙塔榭,啤的像泔水,不喝,反正他的舌面上的味蕾仍然不够名贵,感觉不出什么细微的分别,所以只挑贵的喝;

    睡觉他买了张特舒适的水床,双人的,铺了几层鸭绒垫子,绝对比秦可卿的香闺还要柔软;

    玩的更是幼稚,反正他胆子大,本事大,算是人间一仙,蹦极这类的事情显不出刺激,驴行这种事情显不出辛苦,羽毛球这种事情显不出难度,所以他玩乐的主要项目就是窝在家里打电子游戏。

    或者看看电视,当然,他是不看足球的,总觉着自己上场,肯定比金州那拔儿人要踢的强许多。

    谈恋爱的事情就更简单了,上述项目,往往都是蕾蕾同学陪他一起玩,这就是谈恋爱的过程。

    这就是一九九六年到一九九七年之间,易天行如猪一般的花样年华。

    因为从来没喝醉过,所以这种生活谈不上醉生梦死,却也是过的十分颓废。

    ……

    ……

    之所以会这样,全是因为扎什伦布寺所见所闻的后遗症。

    藏省之行,看上去对他似乎没什么影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很是苦恼茫然,还有很严重的恐惧。

    自己该做什么?直接跑到天界去找那位菩萨单挑?还是说去传说中的那美克星找师公要归元寺后园的钥匙?

    更重要的问题是,叶相僧正在一天一天的醒过来,这似乎意味着大难之期也一天一天临近了,道门虽然眼下似乎收了手,但大势一至,世界六动,叫自己如何面对?

    强大的压力就像这省城永亘不变灰色的天空,压在他的心头。

    以往的岁月中,纵使面对秦梓儿和陈叔平这样的厉害角色,他也不曾怕过,但在扎什伦布寺里听了普贤菩萨的一段话后,他真的怕了。

    不论他前世是谁,但他这一世姓易名天行,是承天之侥幸才存活下来的一个拾荒少年郎。

    一想到那位可怖至极的大势至菩萨,害怕,也是份内之义。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多少天,这种安静的曰子还能维持多久。

    所以……他开始用很弊脚的方式,他所以为正确的方式……享受人生,只不过他享受人生的方法在旁人看来,是很老土且没有品味的。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刻意地少管易朱和蕾蕾,是因为他很担心,自己如果有一天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该怎么办?他想让他们提前适应这种生活。

    今曰斌苦大师终于提到佛指舍利将要出巡,两年前那不祥的预感,又强烈地涌上心头。

    易天行知道,自己的“猪样年华”即将结束,前路必将十分热闹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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