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山银海-《重返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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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在这个年头,他和陈力泉虽然文化水平比大多数同龄人要好一些,那也是因为当初跟着常显璋读过几本书。

    可自打跟玉爷学跤之后,由于没了工夫和书籍来源,他们对文字已生疏久远了。也难怪陈力泉看着自己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整篇,会如此意外。

    没办法,他只能用打了一夜腹稿之类的理由,云山雾罩了一通,暂时糊弄过去。

    不过,由于陈力泉已经被洪衍武的“文采”给震住了,他这一拿着笔,倒是怎么也拿不定主意,该跟薛大爷说点儿什么了。

    最终在洪衍武的建议下,陈力泉才写上了一句“祝薛大爷身体健康、和家欢乐,我一定会好好公作”的话。

    可写完了他却更不好意思了,因为他不仅觉得自己的字比洪衍武难看得多,也总觉得写的这句话里有错别字。

    幸好洪衍武又说,“写信重在心意,内容文字都在其次。”

    陈力泉这才心安,和洪衍武一起把信放进信封沾好,贴上了邮票。

    之后,陈力泉主动要求将信送去街口的邮筒投递,而洪家人的早饭这会也刚刚吃好。于是洪衍武就正好趁着王蕴琳这一天不多的空闲,把母亲又拉回妹妹的屋,关好了门,详细地询问起父亲的病情来。

    要知道,洪衍武昨天之所以没找母亲谈这件事,就是不忍心破坏她的好心情。果然,才刚一提及父亲的病,王蕴琳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之极,眼圈也立刻红上来了。

    不过,儿子关心父亲的病毕竟是人之常情,没有不讲清楚的道理。于是沉默了半晌,她终于皱着眉头娓娓道来……

    前面说过,由于陈德元提早过世,洪禄承没了“护法金刚”,在糖业糕点公司的待遇一落千丈。所以他的病因,追本溯源,就出在了“造反派”把他由地面的食品仓库,调到由防空洞改造成的杂物仓库去工作这件事上。

    洪禄承在地下有一段长达半年的完全禁闭期,后来管制略微宽松,允许他每周日可以回家一次。这天长日久地这么下来,直至洪衍武被“强劳”的时候,洪禄承已经累计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工作了长达四年的时光。

    在这个病发作的起初,洪禄承本人并没在意,他只是觉得腿痒。但异常的是,这病发展很快,皮肤一挠就破,也不容易封口。后来越来越严重,不出一个月,就到了溃烂流水,连穿裤子都疼地步的。

    直到这时,他不得不去和“造反派”请示。经验看后,认定病情确实严重,这些人才恩准,放洪禄承去医院看病。

    由于1976年粉碎了四人团伙,医院已不再把“黑五类”拒之门外。于是洪禄承便由大儿子洪衍争用自行车带着,连着跑了两家三甲医院去求诊。

    玄武医院和协和医院的大夫诊断之后,均断定为“脉管炎”,只是由于“黑五类”份子此时还没有恢复正常的劳保待遇,治疗费用需要洪家人自己负担。

    可是要知道,经过“十年运动”的洗礼,洪家早一贫如洗,所以洪禄承根本就看不起病,他也只得央告着大夫给开了些便宜的药吃。

    再之后,吃了药也并不见好,慢慢地,洪禄承就疼得连路也走不了。

    此时糖业糕点公司的“造反派”们见洪禄承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实在无法再劳动,也没多余的话,直接开恩让他滚蛋回家,但却不肯出一点医疗费用,每个月依旧只发他三十块钱生活费。

    而归家之后,洪禄承的病更是一日重似一日。直到小腿由发黑转为溃烂,伤处的惨状连他自己都不敢看了,才不得不叫大儿子又把他送到医院。可这次,大夫却断言,他必须截肢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截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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